柿柿如玉
上世纪七十年代末，一个金色的秋日，油画《毛主席去安源》的作者刘春华去京郊房山石渡写生，长空下淡漠的云山、平流中洗练的雁行，还有炊烟里那雅致的山村，让先生在山里一呆就是好几天。
这天中午，他正躺在一棵大柿树下小憩，忽然被落在脸上的几滴凉凉的液体给弄醒了。睁眼一看，发现柿树上两只小麻雀正在啄食熟透的柿子，这滴
下的正是柿子那香甜的汁浆。圆润的柿子挂满枝头，在秋阳的照射下宛如一盏盏点燃的红灯笼，把周围的天空都映成了红色。这时，有朵云彩飘过来遮住了阳光，再
看满树的柿子，霎时间又变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玛瑙。
机不可失，先生取出画笔，一幅栩栩如生的柿图即跃然纸上。这就是时下名扬海内外的《柿柿如玉图》的原创过程。后来，这幅被先生画成4米的巨幅柿图就挂在天安门城楼中央大厅里，长时间被选作中央领导人新年贺卡的则是这幅被缩小了的柿图。
我想起了不久前在先生家的一次聊天。先生指着柿图说，画上的柿子一般有6个和8个之分，麻雀也都是成双成对。它们分别代表着六六顺、八八发
和好事成双的愿望。讲到发，先生笑说，我认为发不发是命中注定，强求不来的。有人说，我发了《毛主席去安源》的财，卖了六百多万，那是他们不了解情况，我
如果有发财的命，早发了。他说，“文革”中，由于《毛主席去安源》与样板戏、语录歌并列为三大红色经典，一下子印刷了九亿多张，这也许是后来画像被定为建
国以来惟一一件国家一级文物的艺术作品和被日本《美术手贴》评为“20世纪世界百年百件美术作品”的依据吧。紧接着，画像被制成邮票发行，为不让油墨污染
画面，国家邮电部还专门发了个紧急通知，决定破例在贴用邮票时不予盖销，只在邮件封口上加盖收寄日戳。据说这一“荒唐”之举，竟成了后来邮票升值的一个条
件。
先生说，他当时收到贴有这张邮票的信件就有4麻袋，这4麻袋邮票，放到今天完全可以换回4麻袋钱。可他把它全部烧了。在离开美院时，他在教学楼旁的焚纸炉里整整烧了一个上午……先生告诉我，人们喜欢柿图，是因为柿图体现着中国画的传统魅力，寄托着一个美好的愿望。他讲了这样一件事情：1991年先生在加拿大举办美
展时，有对年迈的华裔老夫妇常来看画展，几乎每次都手挽手地站在一幅《柿柿如玉图》前观看，最后他们买下了这幅画。可就在画展结束时，他们又拿着柿图前来
退货，原因是柿图不应该只有一只小麻雀。先生望望这对相亲相爱的老夫妇，明白了他们的心思：中国人离家再远再久，脑子里也还是祖国的传统文化。先生祝他俩
白头偕老，并答应回国后再寄一幅有成双成对麻雀的柿图给他们。
充分利用生宣的晕染效果，使几个看似简单的柿子极富韵味。先生则是真僧只说家常话，他说，柿子在我国已有数千年的种植历史，“柿”“事”谐
音，寓意的是“事事如意”和“百事大吉”。先生告诉我，有一位大家都熟悉的老领导，他家原挂了一幅梅花，后来换成柿图。他曾认真地说，原来日子一直不顺，
改挂柿图后，才变得事事如意。谈到这里，先生笑着问我，你信不信？
谈话时，先生宅院东南角的两株果实累累的柿树正被秋阳映得珠光宝气，两只小麻雀正一前一后地离枝而去，在它们的身后，留下的是一声“事事如意”的啁啾。
作者：高凯明
来源：金羊网